副食品商店,一听就有年代感,最早的“鹤岗市第一副食品商店”,人们习惯称“一副食”,也有叫”大食品”的,是一个很陈旧的二层小黄楼。它的旧址在今天的七马路邮政储蓄和农业银行那儿,西侧过道就是现在的鹤岗粮厦。
我记得最早还叫过“土产商店”,小时候母亲常说“我去土产打酱油,你在家别哭”,然后就把我锁在屋里。我是最喜欢去“一副食”的,我还记得,当时的“一副食”一进门,迎面是墙上挂着蓝色的宣传牌匾,画着肉蛋、糖块、蛋糕,中间是红色印刷体“发展经济保障供给”。进门右手边是卖肉的,白瓷砖砌成的柜台很高,两三个穿着蓝大褂的售货员,他们应该是踩在台上了,比柜台外的人高很多,气势居高临下。他们拿着大菜刀咣咣地剁肉、剁骨头,我仰头看着他们油渍渍的衣服和光亮亮的脸,觉得男的售货员像电影《闪闪红星》中的胡汉山,女的售货员像地主婆都凶巴巴的,而柜台外面举着买肉的商品券挤在一起。
左手边柜台里的东西总是让我垂涎欲滴,是卖香肠的。卖香肠的女同志高高的个子,明亮的眼睛,绝对是当时的美女了,她的服务态度很好,很和气。一串串酱红色的香肠,散发着诱人的香味,透过薄薄的肠衣,能看到里面的红白相间的肉。我心里想,如果我这会儿感冒发烧咳嗽了,母亲兴许就能给我买一根,可是也没感冒呀,也装不出来呀。再往里走,是卖酱油醋的柜台,酱油醋都用大木桶装着,一挪开沉重的木头缸盖,酱油醋的味道就弥漫开来。再往里是卖散装啤酒的柜台,也叫生啤酒,记得好像是2毛8一斤。给父亲买生啤酒的时候,我偷偷尝了一小口,感觉味道难闻,也不好喝。可能那时候小,对啤酒不感兴趣,觉得都是大人喝的,现在是非常热爱了。挨着啤酒的是卖大豆腐的柜台,一板一板的大豆腐,嫩嫩的,散发着豆香。豆腐也是凭票供应,5分钱一块。我们那时买大豆腐叫拣大豆腐,顾客自己端着小盆儿:“同志,给我拣两块大豆腐”。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,为啥叫拣大豆腐?
二楼是卖白糖、红糖、糖块、茶叶、香烟和点心的柜台,水泥的楼梯,被人们踩得溜光锃亮的,扶手也是水泥的,很宽,并非常光滑。有淘气的孩子坐在上面玩滑梯,即使滑倒了,也不哭,抹抹大鼻涕,接着滑。那时候的孩子没人娇惯,都很皮实。柜台里摆放着各种颜色的橘子瓣糖,溜溜球糖实在是太好吃了,没有糖纸,都用那种粗糙的牛皮纸包着。吃完糖块,牛皮纸闻着都有香甜的味道。糖纸包装的大白兔奶糖,太贵,不舍得买。还有那核桃酥、炉果、牛舌头片,能不能吃到,看母亲心情吧,如果不给买,也只能恋恋不舍,一步三回头地离开。
虽然那时候的售货员同志服务态度都不怎么好,但这“一副食”还是每天都顾客盈门,特别早晨买菜的时候,那时没有塑料方便袋,都举着自己家的兜子,什么一分钱一斤的茄子,二分钱一斤的大头菜,三分钱一斤的大黄瓜,一买就是一大兜子。
“一副食”门口还有存自行车的地方,一排铁栅栏,一个看车的老太太,发给你一个木头牌儿,存一回大概是一毛钱。
“一副食”最热闹的应该是春节前夕,门口一定会贴一张大红纸,上面用毛笔写着哪号哪号的票供应什么。这时我就有了用武之地了,拿着铅笔头在我作业本的后面去抄写,有时抄错了,母亲拿错票了,我免不了就要挨骂。不过,我每次跟母亲去“一副食”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收获,比方一包糖豆、一毛钱或者一袋饼干。有时我们走出挺远,我还留恋地回头张望,这“一副食”真好,在里面待一辈子恐怕都吃不完,我那时的理想就是长大了要到“一副食”当售货员。
半个世纪过去了,虽然“一副食”已不复存在,但在我们那一代人的心里,提起“一副食”所在的位置,我们还是习惯地说“一副食”。因为,那里留下了我们太多的回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