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在鹤岗楼宇间洇开淡金时,五指山公园林间石板路已泛起人声。卖菜阿姨们挎着芹菜、小葱、茄子的布袋坐在小路的椅子上,菜叶上的晨露如银钻闪烁。不远处的小广场上,新疆舞队伍随着冬不拉的旋律在旋转,艾德莱斯绸裙摆似绽放的花朵,每圈旋转都抖落串珠脆响;树荫下的石桌旁,象棋子“啪”地落盘,红黑对峙间白发老者眉头紧蹙,围观大爷轻叩树干急呼:“拱卒!该拱卒了!”
凉亭里飘来了歌声,穿藏青中山装的大叔正把《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》唱得穿云裂石,喉结在晨光里上下滚动,惊飞了柳梢上的麻雀。健身步道上,走圈健身的人们踩着自己的影子,运动鞋与地面摩擦出沙沙的韵律,队伍里扎马尾的姑娘耳机线晃成细弦,拄拐的老人每步都似在丈量着岁月和厚度。更多人则坐在长椅上,看晨光透过叶的缝隙织成光斑落在膝头的手机上,或与邻座老太聊今早豆腐脑咸淡——烟火气在晨风中舒展,如刚出锅的油条,蓬松而实在。
在五指山公园扩建后的东面绿地上,新建的打卡景点里,《哪吒2》动漫人物雕塑在绿草坪站成“童话阵”。哪吒梳着冲天揪,微笑着抱拳拱手,眼中的桀骜被阳光镀上暖意;敖丙一袭蓝袍温润如玉,龙角停着贪看风景的蝴蝶,目光悠远望向天际;李靖铠甲刻云纹,双手抱拳似要拦住哪吒莽撞;殷夫人心头莲花纹身若隐若现,裙摆火焰纹样灵动鲜活,仿佛下一秒就会随动作跃动。太乙真人脚踏八卦,手持拂尘眼望云海;申公豹豹纹披风做工精妙,连毛发走向都顺着风势,栩栩如生。
“妈妈你看!那是哪吒!”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尖叫着扑过去,头上哪吒头饰红缨乱颤,塑料红缨枪“咚”地撞上雕塑的脚踝。穿汉服的小姑娘最是入戏,水袖一甩立在敖丙像前模仿剧中姿态,裙摆扫过绿草惊起了白蝴蝶。家长们举手机忙按快门,镜头里孩子笑脸与神话塑像叠映,现实与想象在阳光下熔成蜜糖色光斑。不远处卡通摇摇椅上,孩童骑着蓝色的小羊颠簸,跷跷板两端孩子笑得前仰后合,影子被拉成长长的线,投在绿草地上,宛如会动的儿童绘本。路边几个大草帽造型的景观前,小朋友正踮脚拍照,要把最纯真的童年时光框进镜头。
往林子深处走,更见野趣横生。露营平台依坡势搭建,有的悬在老榆树枝桠间,顺着焊接的梯子能上到平台上面;有的平展在绿草地上,白色帐篷如刚落的云朵,帐篷外折叠桌上的铝锅正咕嘟煮着奶茶。年轻夫妻在平台铺上格子餐布,给蹒跚学步的孩子喂鲜红草莓;几位老人在平地帐篷里支起棋盘,楚河汉界旁多了罐冰镇啤酒;最热闹的是两家人合住着的大帐篷,孩子们在吊床上荡来荡去,大人围坐切西瓜,红色果肉淌着蜜汁,滴在草地上引蚂蚁搬家。风穿树叶的缝隙,将杯碟碰撞声、孩童笑闹声揉在一起,酿成夏日独有的甜酒。
午间的阳光变得黏稠,鸟鸣在柳梢拉成细长的线。老年人摇着扇子在椅子上打盹,风把报纸吹得哗啦啦翻页;钓鱼人在河边坐成剪影,鱼竿浮漂如静止的月亮。我坐在路旁木椅上,看孩子们举着棉花糖跑过,糖丝在阳光下拉出银线,忽然觉得这公园似块被时光打磨的玉,既有岁月沉淀的温润,又因新添的童趣而熠熠生辉。
在往回走时遇见晨练唱歌的大叔,他背音箱往公园外走,音箱上挂着晨光的余温。“今儿这公园建设的咋样?”我笑着问。他停步时眼睛亮如落星:“好啊,你看那哪吒像,跟真的似的。我孙女刚才还说,爷爷,这地方的雕塑比动画片还好看呢!”
梦想成真的岁月,好看的不只是栩栩如生的雕塑,不只是树上平台、白色帐篷与草地笑脸,更是这烟火人间里,有人把日子过成诗,有人将童话种进现实。当鹤岗夏夜被虫鸣笑语填满,五指山公园的每棵树、每棵草都在诉说同一个故事:所谓宜居,是让钢筋城市长出童话的翅膀;所谓宜游,是让奔波之人一转身便遇上生活的温柔。此刻清风拂过哪吒的发梢,正把这故事讲给每一个为城市建设而忙碌的人听。